Friday 13 February 2009

天下有雪《明朝那些事儿》寻章摘句系列之五

1. 虽说在军事上朝鲜十分差劲,但搞起政治斗争来,那是一点也不消停。与明朝比起来,有过之而无不及,当时的朝廷内部,分成两大派,分别叫做“东人党”和“西 人党”,闹了一段之后,东人党又分裂成“南人派”和“北人派”,东南西北都来齐了,足可以凑一桌麻将。[1163]
2. 只有中国做到了,虽然有变化,有冲突,但我们的文化和民族主体,一直延续了下来,几千年来,无论什么样的困难,什么样的绝境,什么样的强敌,从没有人能真 正地征服我们,历时千年,从来如此。这是一个有着无数缺点,无数劣根性的民族,却也是一个有着无数优点,无数先进性的民族,它的潜力,统计学和经济学计算 不出,也无法计算。[1164]
3. 首先,人家有名字,就说明不是一般人了,因为在日本,姓名是奢侈品,只有贵族才有姓名,普通老百姓消费不起,小孩生出来起个太郎、次郎之类的浑名(类似于 阿猫阿狗),就这么凑合一辈子。一直到后来明治维新,天皇感觉手下这一大帮子阿猫阿狗实在有损形象,便下令百姓申报姓名,当然了,具体姓什么叫什么,都是 自己说了算。这下就热闹了。在取名字(包括姓氏)的问题上,日本人充分发扬了能凑合就凑合的精神,不查字典,也不等不靠,就地取材,比如你家住山上,就姓 山上,你家住山下,就姓山下,家附近有口井,就叫井上,有亩田,就叫田中。[1165]
4. 虽然他们在日本国内也被吹得神乎其神,但事实证明,废物就算吹一千遍,也还是废物。[1166]
5. 但后来的事实充分说明,不是日军太坚强,只是朝军太软弱,建国二百多年,土匪都没怎么打过,除了自己折腾自己,搞点政治斗争,闲来无事啃啃人参,估计也就差不离了。[1167]

6. 所谓建威朝鲜,不过是欺负弱小,所谓战功显赫,不过是屠杀百姓。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,只有四个字——欺软怕硬。[1167]
7. 在这一点上,日本兄弟们有着清晰的认识,因为一直以来,他们都保持着自己的传统性格——欺软怕硬,所以后来美国打败日本,在日本领土上胡作非为横行霸道,日本人对美国依然是推崇备至,景仰万分。千言万语,化成一句话:不打不服。[1169]
8. 由于敌人船只实在太不起眼,日军战舰连炮都不开,直接向对方扑了过去,在他们看来,对付这种破船,用撞就行,使用炮弹估计会赔本。[1170]
9. 这船用今天的话说,是封闭式结构,士兵进入船只,就如同进了保险箱,头上罩着铁甲,既能档对方的火枪炮弹,平时还能挡雨,可谓是方便实用。[1171]
10. 就这么个玩意,远轰近撞,打不赢还能跑,说它是超级乌龟,那是一点也不夸张。[1171]

11. 总而言之,这种乌龟能轰大炮,能放火枪,能撞,浑身上下带刺,见势不妙还能吐烟逃跑,除了不能咬人外,基本上算是全能型乌龟。[1171]
12. 日本人是很有组织性的,遇到问题不能解决,就逐级上报,一层报一层,最后报到丰臣秀吉那里,丰臣老板一看,顿时大怒:一个人带着几十条船,就把你们打得到处跑,八嘎![1173]
13. 而相关的战国游戏,战国电影等等,对战国名将们的宣传更是不遗余力,入朝作战的这几位日军军长,也被吹得神武无比。我也曾被忽悠了很久,直到有一天,我放下游戏和电影,翻开日本和朝鲜的古史料,才终于证实了一句话的正确性: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[1174]
14. 所以说,鬼子的宣传要真信了,那是要过错年的。[1175]
15. 问题在于,明朝这边可以等,朝鲜人你可以告诉他兄弟挺住,可日本人那里怎么办呢?你总不能跟他说,我是要打你的,无奈还没准备好,麻烦你等我两个月,先别打了,我一切齐备后就来收拾你。[1179]
16. 然而石星也没办法,他是国防部部长,连老本行都不在行,搞外交更是抓瞎,但他是一把手,关键时刻是要背黑锅的,这事他不干就没人干了,可又不能不干。[1179]
17. 但事实证明,馊主意执行起来,倒也未必一定就馊。[1179]
18. 因为据史料记载,沈惟敬长得很丑(貌寝),而外交人员代表国体,一般说来长得都还过得去,如此歪瓜劣枣,成什么体统。[1179]
19. 一般说来,混混和大混混都有一项绝技——忽悠,但不同之处在于,他们忽悠的档次和内容差别很大,一般混混也就骗个大婶大妈,糊弄两个买菜钱;大混混忽悠的,往往是王公贵族,高级干部,糊弄的也都是军国大事。[1180]
20. 每当我觉得人生过于现实时,经常会翻开这段史料,并感谢沈惟敬先生用他的实际行动,让我真正领略了忽悠与梦想的最高境界。[1180]

21. 但是事实证明,这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世界,正如那句流行语所言:一切皆有可能。[1181]
22. 让日军遵守你的规定,你当小西行长的脑袋进水了不成?事实证明,确实有这个可能。[1183]
23. 跑到人家的家里,抢了人,放了火,抢了东西,然后从抢来的东西里挑一些不值钱的,还给原先的主人,再告诉他:其实我要的并不多。这是一个很不要脸的人,也是一个很不要脸的逻辑。[1184]
24. 照这位沈先生的想法,所谓谈判就是商量着办事,有商有量,和买菜差不多,你说一斤,我要八两,最后九两成交。[1184]
25. 当然,这一切都不是白给的,要知道,人家那是真刀真枪,踩着无数人的尸体(主要是蒙古人的),扎扎实实打出来的。[1185]
26. 真打起来,就热闹了,说起打仗,很多电视剧上都这么演过:大家来自五湖四海,关键时刻指挥官大喝一声:为了国家,为了民族,冲啊!然后大家一拥而上,战胜 了敌人,取得了辉煌的胜利。这都是胡扯。兵不知将,将不知兵,平时谁也不认识谁,饭没吃过酒没喝过,啥感情基础都没有,关键时刻,谁肯为你卖命?你喊一句 就让我去冲锋?你怎么不冲?总之,卖命是可以的,冲锋也是可行的,但你得给个理由先。[1186]
27.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,大明王朝都找不到这个理由,所以明军的战斗力是一天不如一天,仗也越打越差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一些优秀的将领终于找到了它,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人,就是戚继光。而这个理由,也可以用一句经典电影台词来概括——跟着我,有肉吃。[1186]
28. 在这个世界上,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。[1186]
29. 如果按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分析,李成梁的士兵应该全都算地主,他的部队就是地主集团,那真是平民的没有,良民的不是。[1187]
30. 被人鄙视久了,就会自己鄙视自己。许多武将为提高社会地位,纷纷努力学习文化,有事没事弄本书夹着走,以显示自己的“儒将”风度。[1188]

31. 第二种就是身不由己了,一般都是世家子弟,打从爷爷辈起,就干这行。一家人吃饭的时候,经常讨论的也是上次你杀多少,这次我干掉几个之类的话题,家教就是拳头棍棒,传统就是不喜读书,从小锦衣玉食,自然也不想拼命,啥也干不了,基本属于废品。[1189]
32. 因为干武将这行,基本都是家族产业,所谓人才难得,而且万一哪天你不行了,你的后代又不读书(很有可能),找不到出路,也还能混口饭吃,安置好后路,你才能死心塌地去给国家卖命。[1189]
33. 一般说来,像李如松这类的高干子弟,表现不外乎两种,一种是特低调,特谦虚,比普通人还能装孙子;另一种是特狂妄,特嚣张,好像天地之间都容不下,不幸的是,李如松正好是后一种。[1140]
34. 但在这个世界上,大致就没有明代言官不敢干的事情,王之栋倒下来,千千万万个王之栋站起来,大家一拥而上,纷纷弹劾李如松,说什么的都有,舆论压力甚大。[1191]
35. 要说还是苗兵实在,吃了人家的,感觉过意不去,上级一声令下,个个奋勇当先,拼死登城,城内守军没见过这个阵势,一时之间有点支持不住。[1193]
36. 和西方军队不同,中国军队打仗,除了单挑外,指挥官一般不在前列。这是很明智的,中国打仗规模大,人多,死人也多,兵死了可以再招,将军死了没地方找,也没时间换,反正冲锋也不差你一个,所以一般说来,能不冲就不冲。[1195]
37. 虽然戚继光不在了,第一代戚家军要么退了休,要么升了官(比如吴惟忠),但他的练兵方法却作为光荣传统流传下来,一代传一代,大致类似于今天的“钢刀连 ”、“英雄团”。这四千人就是戚继光训练法的产物,时代不同了,练法还一样,摸爬滚打,吃尽了苦受尽了累,练完后就拉出去搞社会实践——打倭 寇。[1198]
38. 骆尚志,号云谷,浙江绍兴余姚人,时任神机营参将,这人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猛,两个字就是很猛。据说他臂力惊人,能举千斤(这要在今天,就去参加奥运会了),号称“骆千斤”。[1119]
39. 但之后的战争过程为我们揭示了其中的深刻原理:低调,是属于弱者的专利,战场上的强者,从来都不需要掩饰。[1119]
40.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应试,时任参谋,虽说名字叫应试,倒不像是应试教育的产物,眼珠一转,拦住了李如松,对他说了一句话。[1120]
41. 要换在以往,碰到敢这么讲话的,李如松早就抄家伙动手了,但毕竟这是国外,要注意政治影响,于是李大少强压火气,[1120]
42. 那意思大致是,日本人外形奇特,行为诡异,很可能不正常,属于妖怪一类,没准还吃人肉。[1120]
43. 应该说,这种观感还是可以理解的,战国时期的日本武将们都喜欢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,比如黑田长政,每次打仗都戴着一顶锅铲帽(形似锅铲),而福岛正则的帽子,是两只长牛角,类似的奇装异服还有很多,反正是自己设计,要多新潮有多新潮。[1120]
44. 一般说来,办这种事,去个把人也就够了,不知是小西行长讲礼貌,还是穷疯了,这次竟然派了二十三个人,组了个团来拿封赏。[1201]
45. 马上的意思,就是很快,当然,也是还要等一会儿。出事,也就是一会儿的事。[1202]
46. 但凡这个时候,总有一帮将领出场,求情的求情,告饶的告饶,总而言之,要把人保下来。[1202]
47. 日本人办事确实认真,为了迎接大明队伍,在城门口张灯结彩不说,还找了一群人,穿得花枝招展在路旁迎接(花衣夹道迎),据说事先还彩排过。[1203]
48. 据说小西行长平日最喜欢读的书,就是《三国演义》,所以对劫营这招情有独钟,但是很可惜,这一套有时并不管用,特别是对李如松,因为他也是此书的忠实读者。[1205]
49. 事实证明,李司令是讲道理的,干活不给钱这种事还干不出来,歹话讲完,下面说实惠的:“明日攻城,先登城者,赏银五千两!”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,大家的眼睛放出了金色的光芒。[1206]
50. 如此推算,万历年间的一两银子大致相当于人民币六百元。五千两,也就是三百万元人民币。谁说古人小气,人家还真肯下本钱啊。[1206]

51. 一、要让对方绝望,必先给他希望,此所谓围师必缺。二、要攻破城池,最好的攻击点,不是最弱的位置,而是对方想象不到的地方。[1208]
52.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:火药发明之后,西方人用来装子弹,中国人用来放鞭炮。我可以说,至少在明朝,这句话是很不靠谱的。[1210]
53. 跑了几百里路远道而来,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礼物招待客人,藏着掖着,那是不地道的。[1211]
54. 要知道,中国人一向善于研究,但凡世界上弄出个新东西,甭管是不是自己研制的,拿过来研究研究,几天就能造个差不多的出来,仿制且不说,往往质量比原件还 要好。佛朗机就是如此,从葡萄牙人的船上卸下来,装上弹药射上两发,别说,还真好用,于是乎先用再改,先改再用,再用再改,再改再用。原本放在船上用的大 家伙,体积越改越小,种类越改越多。[1211]
55. 到嘉靖二十六(1547)年,明代佛朗机成功实现国产化,完全使用国产料件,自主研发,填补了国内空白,并能批量生产,达到十六世纪国际先进水平。明朝军事工作者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,国产货的品质是有保障的。[1212]
56. 总而言之,明代佛郎机极易携带,操作简便,实在是攻城拔寨,杀人砸墙的不二选择,有了这玩意,那真是鬼才用火枪。于是几万明军就扛着这些要命的家伙来到了平壤城下,并让日军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瘾。[1212]
57. 这个说法看上去,是对的,实际上,是错的。[1212]
58. 可当年没有现成的炮弹,想快实在力不从心,但历史告诉我们,古人,那还是相当聪明的。明朝的军事科研工作者们经过研究,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——子母铳。[1213]
59. 应该说,这是一个十分客观的评价,因为日本人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一根筋,还有点二杆子,认准了就干到底,且有寻死光荣倾向,像剖腹之类的工作,还是武士专用的,普通人没这资格。说是亡命之徒,那是一点也不夸张。[1214]
60. 所谓牺牲小我,成全大我,往俗了说,就是当炮灰。[1215]

61. 对于这些在浙江土生土长的士兵而言,倭寇两个字,无异于兴奋剂,且不算什么父母被杀,家里被抢的帐,单是从小耳闻目睹的传统教育,就足以让他们对其恨之入骨。所以打这仗,基本上是不需要动员的。更何况,他们是戚家军![1215]
62. 一位国民党的将军在战败后哀叹:国民党之所以战败,是因为都想吃肉,而共产党的军队之所以战胜,是因为有人愿意啃骨头。[1216]
63. 所以在历史中,他是个跑龙套的,却是一个伟大的跑龙套的。[1216]
64. 李如松不会想到,他已经无意中创造了一个记录——世界上最早的马拉炮车部队。但李司令把这些大玩意拉到朝鲜,不破纪录,只为破城。[1218]
65. 这就有点无聊了,要说保卫自己的领土,激战一把倒还无所谓,赖在人家的地盘上,还这么死活都不走,鬼子们也真干得出来。[1219]
66. 干掉残暴的敌人,就必须比他更加残暴,在某种情况下,我认为,这句话是对的。[1220]
67. 盘踞在据点的敌人终于崩溃了,被枪打、炮轰不说,还被火烤了一夜,别说武士道,神仙道也不好使了。[1220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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